今天咱们聊个硬气的老将军,战场上九次负伤,带出万岁军,审查八年没吭声。平反后人家给他两个军区顾问的位子,他一个都不要,反而替被牵连的战友求情。
这格局,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。
001
梁兴初这人,1913年8月23日生在江西吉安县渼陂村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家庭。父母靠编竹器和种地养活一家子,一年到头收入不过几十块大洋,日子过得紧巴巴的。
那个年代的江西农村,十户人家九户穷,能吃上饱饭就算不错了。
9岁那年,家里咬咬牙送他上了几天私塾,但仅仅三年后就读不起了。12岁辍学打铁去了,13岁正式当学徒,每天天不亮就起来,抡着十几斤重的大锤砸铁,一干就是十几个小时。
这种高强度的体力活,硬是把一个半大小子练成了一身腱子肉,力气大得出奇。
1929年,16岁的梁兴初参加当地青年团,那时候革命思想在江西农村已经传开了。
第二年4月,他直接投奔红军,被编入红二十军274团。
这小伙子有股子狠劲儿,训练比别人刻苦,打仗比别人勇敢,五个月就升了通信班班长,同年11月光荣入党。
从此这辈子就跟革命绑一块了,再也没回过头。红军时期他参加了中央苏区五次反围剿战役,每次都冲在最前面。
1931年12月龙冈战斗,他第一次负伤,子弹擦过肩膀留下一道深深的疤。
1932年黄陂战斗更惨,腹部中弹,鲜血直流,卫生员让他撤下去,他硬是咬着牙带队继续往前冲,这一战拿了模范连长称号和三等红星奖章。
1933年于都河伏击战最凶险,子弹直接打穿左腮,当场昏迷,卫生员以为他没救了。结果三天后他居然醒过来了,从此得了个铁打的梁兴初外号。
长征路上他跟着红一军团当先锋部队,四渡赤水、强渡大渡河、攻占哈达铺,次次冲在最前面。
据统计,整个长征期间他参加大小战斗超过50次,每次都是突击队队长。
这种人,就是战场上的定海神针,士兵们看到他就有信心。
002
抗战爆发后,梁兴初带着八路军115师685团参加平型关战役,这是抗战以来中国军队取得的第一个大胜仗。
1937年9月25日那天,他率领一个营在平型关公路两侧埋伏,日军第5师团第21旅团进入伏击圈后,他一声令下,全营战士冲下山去,用刺刀、手榴弹跟日军展开白刃战。这一仗歼敌1000多人,缴获大量武器弹药,首战告捷。
后来在山东、江苏搞游击战,他的部队机动灵活,经常突然出现在日军背后,打一枪换一个地方。
1940年调任新四军独立旅旅长后,他把游击战术玩得更溜了,日军对他恨得牙痒痒,却拿他没办法。
解放战争时期,他从山东一路打到东北,参加了辽沈战役。1948年10月的黑山阻击战,他率领一个师阻击国民党军队两个军的进攻,坚守三天三夜,硬是守住了阵地。
这一战以少打多,成为军事教科书上的经典案例。
平津战役、渡江战役他也都有参加,每次都能看到他的身影。
但真正让他名扬天下的,还得说1950年的抗美援朝。
10月19日,梁兴初率领志愿军38军从安东跨过鸭绿江入朝作战。
第一次战役在云山地区没打好,部队行动迟缓,没能完成任务。彭德怀火了,在电话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,说你们38军是不是不想打了。梁兴初这人倔,挂了电话后一句话没说,但心里憋着一口气,一定要把面子找回来。
第二次战役11月25日打响,38军奉命插向德川、宁远一带,切断美军退路。梁兴初亲自到前线指挥,部队14小时急行军145里,提前占领三所里,随后又拿下龙源里。
这一仗歼灭南朝鲜军一个团、美军一个营,俘虏800多人,直接切断了美军第2师和第8集团军的退路。
11月30日,彭德怀兴奋地给38军发来嘉奖电,电报上写着中国人民志愿军万岁,38军万岁几个大字。
从此,38军就有了万岁军的响亮名号,这是志愿军中唯一一支被授予万岁称号的部队。
这一战,打出了军威,也打出了梁兴初在军中的地位。
回国后他当过海南军区司令员、广州军区副司令员,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,1967年还当上了成都军区司令员兼四川省革委会主任,可以说风光一时,前途无量。
003
但人生就是这样,有高峰就有低谷,而且往往来得猝不及防。
1973年到1980年这八年,梁兴初的人生突然按下了暂停键。
他被隔离审查,从成都军区司令员的位子上下来,直接被送到太原化工厂当普通工人。
这个落差有多大?
从指挥几十万大军的中将军衔老兵,变成厂里操作机器、搬重物的普通工人。
太原化工厂是个中型国营企业,工作环境差,粉尘大,噪音重。梁兴初被分配到生产车间,每天跟年轻工人一样,穿着工作服操作机器,搬运原料。
那些原料袋子一个就有五六十斤重,他身上还有九次负伤留下的老毛病,腰椎、肩膀、腿上的旧伤时不时就疼,但他从来不吭一声。
早上六点起床,七点准时到车间,晚上六点下班,日复一日。
厂里的工人开始不知道他的身份,只觉得这个老头儿挺能吃苦,干活麻利,从不偷懒。
后来有人认出他来,传开后大家都挺震惊,一个打过大仗、立过大功的老将军,现在却跟他们一样干着最累的活。但梁兴初表现得很平静,该干什么干什么,从不摆架子,也不提当年的辉煌。
他的妻子任桂兰更是豁出去了,毅然辞掉成都的工作跑到太原陪他。两口子住在厂里分配的简陋宿舍,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房间,家具简单得不能再简单,一张床、一张桌子、两把椅子。
冬天太原气温能降到零下十几度,房间里冷得像冰窖,她就拿旧棉被、报纸堵窗户缝,想办法保暖。
每天晚上,任桂兰等他下班回来,烧好热水让他泡脚,然后给他揉肩膀、按摩腰背,怕他旧伤复发扛不住。
有时候半夜,梁兴初疼得睡不着,她就陪着他说话,分散注意力。
这八年,梁兴初的行动受到严格限制,不能随意离开太原,不能会见外人,组织上派人定期找他谈话,日子过得低调又压抑。但他从来没有怨天尤人也没跟谁发脾气,更没有消沉颓废,就那么咬着牙一天天硬挺过来。
有人说他这是在炼心,从战场上冲锋陷阵的硬汉,变成沉默寡言的工人,但骨子里那股军人的刚毅和韧劲儿一点没丢。
工友们看他这么能沉得住气,都打心眼里佩服。
004
1979年是个转折点。
这一年,黄克诚复出担任中央纪委常务书记,开始大规模抓平反冤假错案工作。
黄克诚跟梁兴初是老战友,两人在红军时期就认识,一起经历过长征、抗日战争、解放战争,彼此知根知底。
他知道梁兴初的事儿,心里一直惦记着。
有一次在中央纪委的会议上,讨论到梁兴初的案子时,黄克诚直接拍桌子说话了。
梁兴初同志战争年代九次负伤,带出了万岁军,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反革命?
这完全不符合事实嘛。
他这番话很有分量,加上其他老同志也纷纷为梁兴初说话,事情终于有了转机。
1980年初,中央专门成立了复查小组,重新审查梁兴初的案子。经过几个月的调查核实,5月份正式下了结论,梁兴初同志只是犯了政治错误,但态度好,认识深刻,免于处分,按大军区正职待遇安置。
这个结果,等于是给他彻底平反了。
1980年夏天,梁兴初终于回到了北京,结束了八年的审查生活。
消息很快传开,叶剑英元帅听说后挺关心,觉得应该给这位老战友一个合适的安排。他专门派总政治部副主任黄玉昆去看梁兴初,传达他的意思。
那天黄玉昆带着叶帅的问候来到梁兴初家,两人坐下后,黄玉昆开门见山地说,叶帅让我来问问你的意见,给你两个选择。
要么去沈阳军区当顾问,要么去济南军区当顾问,你自己挑一个。
这两个职位都是正军级,待遇好,权力也不小,算是对老将的尊重和补偿。
黄玉昆说完,满以为梁兴初会很高兴,毕竟审查八年,好不容易平反,拿个高位也是应该的。
但梁兴初听完后没有马上表态,端起茶杯喝了一口,沉默了好一会儿。
屋里安静得能听到钟表滴答的声音,任桂兰在旁边也不说话,她了解自己的丈夫,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过了大概五分钟,梁兴初才慢慢开口,黄主任,你替我谢谢叶帅的好意。但我这人实在,有句话得说在前头,我闲了这么多年,身体也不行了,干不了这么重的担子。
这两个位子都很重要,我去了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,还不如让给更年轻、更有能力的同志,他们能把工作做得更好。
黄玉昆听了有点意外,还想再劝劝,但梁兴初摆摆手说,我心意已决,就这样吧。
说完这番话,梁兴初话锋一转,脸上露出一丝恳切的表情。
黄主任,我还有个请求。
当年因为我的问题,成都军区的李忠信、张静波两位同志也受到牵连,到现在还没平反。
他们都是好同志,跟我一起战斗过多年,现在我的问题解决了,能不能请你帮忙,替他们也说句话。
黄玉昆听到这里,心里一震,当场就感动了。
他没想到梁兴初平反后想的不是自己的前途,而是那些因他受牵连的战友。
这份情义,这份担当,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。回去后,黄玉昆立即向叶剑英汇报了这次谈话的全部内容。
叶帅听完后沉默了很久,最后说了一句,梁兴初这个同志,还是那个梁兴初啊。
不久之后,李忠信和张静波的案子也得到了重新审查,最终都平了反,恢复了工作。
005
梁兴初为什么不要这两个选择?
很多人当时不理解,觉得他是不是在摆谱,或者心里还有怨气。
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,了解他的人都知道,这就是他的性格。
首先,他当时已经67岁了,八年的审查生活把身体熬得不成样子。九次负伤留下的老毛病时不时就犯,腰椎间盘突出、肩周炎、腿部风湿,每到阴天下雨就疼得厉害。
他自己心里清楚,这副身体确实干不了什么大事了,去当军区顾问也是有名无实,还不如实话实说。
其次,梁兴初这人从战场上下来就没什么架子,骨子里还是那个从江西农村出来的穷小子。
他见过太多大风大浪,经历过太多生死考验,对于名利早就看淡了。更不想占着高位混日子,拿着国家的薪水却干不了实事,这不符合他的做人原则。
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和身体状况,不如把机会让给更年轻、更能干的人,让他们为国家多做点贡献。
最重要的是,他心里装的不是自己,而是那些因他受牵连的战友。
李忠信和张静波都是跟他一起战斗过的老同志,在成都军区工作期间关系很好,因为他的问题被牵扯进来,他心里一直过意不去,觉得对不起人家。
现在自己平反了,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,而是怎么帮助那些受连累的战友翻身,这份情义真的值得尊敬。
有人说他这是看透了,几十年的枪林弹雨、政治风波,让他早就明白一个道理。
名利都是身外之物,靠不住也带不走,只有革命情谊和做人的良心才是最值钱的东西。
战场上他冲锋在前,从不退缩,审查时他默默承受,扛了下来,平反后他不贪功、不要权,反而替别人说话。
这份格局、这份胸怀,真不是谁都能有的。
006
平反后的梁兴初没有选择复职,而是按照组织的安排办理了退休手续,从此住在北京。拿着每个月的退休金,过着平静的晚年生活。
他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一件事上,写战争回忆录。
每天早上七点准时起床,洗漱吃完早饭后,就趴在书桌前开始写。他的书桌不大,上面摆满了各种资料、地图、笔记本,还有厚厚一摞已经写好的手稿。
他眼神不好,戴着一副厚厚的的老花镜,一个字一个字地往纸上写。
写累了就站起来活动活动,在房间里走几圈,然后继续写。任桂兰在旁边看着心疼,劝他休息一会儿,别太累了。
他总是笑笑说,不累,趁着还能动,多写点,把经历过的事儿都记下来,给后人留个念想。
回忆录里,他详细记录了长征路上的艰难岁月,记录了于都河伏击战那惊心动魄的一幕,子弹打穿脸颊的剧痛,昏迷三天后醒来的劫后余生。
他写平型关战役的激烈战斗,八路军战士跟日军拼刺刀的惨烈场面。
他写黑山阻击战的精心布局,如何以一个师的兵力顶住敌人两个军的进攻。
最详细的还是关于抗美援朝的部分,他写第一次战役的失利,写彭德怀在电话里的怒吼,写自己当时的羞愧和不甘。
然后笔锋一转,详细记录第二次战役38军如何翻身,14小时急行军145里的艰辛,占领三所里、攻克龙源里的激战,以及收到万岁嘉奖电时全军上下的欢腾。
他写得很细致,连当时的天气、温度、部队的行军速度、伤亡数字都记得清清楚楚,手稿摞得老高,至少有几十万字。
1985年10月5日清晨,梁兴初因突发心脏病去世,享年72岁。
走的时候很突然,头天晚上还在写回忆录,第二天早上就没醒过来。任桂兰发现时,他的手还握着笔,桌上摊着没写完的稿纸。回忆录最终没能完成,但已经写了大半。
后来在中央有关部门的支持下,任桂兰和几位老战友一起,花了两年时间整理、补充、校对,终于在1987年正式出版了梁兴初回忆录。
这本书成为研究红军长征、抗日战争、解放战争特别是抗美援朝战争的重要史料。
007
梁兴初这辈子,忠诚和无私一直是贯穿始终的主线。战场上九次负伤不退缩,硬是把38军带成了威名远扬的万岁军。审查时没有喊冤叫屈、没有自暴自弃,默默承受,整整挺了八年。
平反后不要高位、不图享受,反而第一时间替受牵连的战友求情说话,这种境界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。他对手下士兵也好。
抗美援朝时,38军第一次战役没打好,他挨了彭德怀的骂。回到部队后,他没有把气撒在下面,没有追究责任、处分干部,而是自己把责任全部扛下来。
然后召集营以上干部开会,分析失利原因,鼓舞士气,说咱们第一仗没打好,丢了面子,但这不是你们的错,是我指挥有问题。
下一仗咱们一定要打个翻身仗,把面子找回来。
正是这种担当,让38军上下齐心,才有了第二次战役的辉煌胜利。
晚年写回忆录,他很少提自己多厉害、立了多大功,全是写部队的事儿、战友的事儿、战士的事儿。
他不爱出风头,也不争功劳,就是实打实记录历史,让后人知道那段岁月是怎么过来的。
有人拿他跟彭德怀比,说他脾气没那么火爆,但骨头一样硬,信念一样坚定。
他不搞派系、不拉帮结伙、不耍心眼儿,就是老老实实做人、认认真真做事。政治上站错队是他的失误,但这个错误恰恰说明他太耿直,不会察言观色,不懂权谋之术。
吃了亏他也认,从不推卸责任,从不怨天尤人。
但正是这份耿直和坦荡,让他在审查的八年里保持了人格尊严,也让他平反后能够坦然面对一切,不计较得失,不纠结过往。
现在是和平年代,回看梁兴初这样的老一辈革命家,能让人想想什么叫初心,什么叫使命。
他不图名利、不计得失,就想把革命的事业干好,把并肩作战的战友照顾好。受了委屈不喊冤,得了荣誉不张扬,有了机会先想着别人。
这种精神品质放在哪个年代都不会过时,都值得尊敬和学习。
特别是在今天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,太多人为了一点利益争得头破血流,为了一个职位勾心斗角。
回头看看梁兴初,人家平反后连军区顾问都不要,反而替战友求情,这种胸怀和格局,真的能让人反思很多东西。
史实来源:
梁兴初回忆录 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
中国人民解放军将帅名录 解放军出版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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